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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場電影的選擇不多，我買的這場是一部剛上映的戰爭片，雖然餘票非常多，但我還是買了最後一排的票，以求最小限度的引來別人的註意。

我和Jonathan入場的時候，電影已經開演了一小會兒，整個影廳只稀稀落落坐了幾個人。落座後，我瞥了一眼Jonathan的夜光表盤，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。無論在地球上的哪個地方，都已經是農歷新年了。這個新年過得不但充實，還差點過了兩次。

坐最後一排的好處，就是低聲說話不會影響其他觀眾。於是我靠向身邊坐得筆挺的男人，壓低聲音問：“我們看完電影要怎麽辦？”

Jonathan眉峰凝起，“不好說，先找個快餐店等天亮吧。”

等天亮，就意味著這一夜我們別想休息了。不過也是，眼下只有葉伯伯給我們的假身份，去酒店開房也不知會不會就此暴露行蹤，還不如在街上游蕩安全。

只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個事。他們殺手平日裏獨來獨往，到底是怎麽保證能休息得當的呢？

我漫不經心的看著熒幕上的炮火紛飛，一邊在腦子裏想著。

但不知道是不是疲憊感作用，我的思緒很快就飄遠了。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要到電影院裏來躲避追殺，也想不到這麽個約會聖地，到我這裏卻要發揮這麽個神奇的作用，更別說還是我和他第一次同來。不過話又說回來，和殺手來電影院約會是不是本來就有些奇怪？他們殺手一般都去哪裏約會呢？餐廳，博物館，還是漁具店？（註：在美國很多漁具店也有武器出售，至少紐約是這樣）

想想看其實去哪都有可能，因為別的殺手我不知道，但Jonathan絕對是個很好說話又在這些方面沒什麽主意的人，可能就直接按對方的喜好來了。

說起來，他前妻又喜歡去哪裏呢？除了知道有這麽個人存在之外，我還對她一無所知。

伴著影廳裏的炮火與槍鳴，我的思緒卻越飄越遠。

“你困了嗎？”忽然有人問。

我側頭看過去，發現Jonathan也沒在看電影。他的雙眼在缺乏光線的環境裏顯得寧靜，只是對視著就將背景裏的轟鳴與砍殺聲隔絕開來。

“我不困啊，為什麽這麽問？”我困惑的問。

Jonathan彎著唇搖搖頭，“你一直不聲不響的，我以為你困了，還想說你困了就睡會兒。”

我伸了個懶腰，“哪裏會困，飛機上不是睡過了嗎？”

他不置可否，“在這裏睡，總要比在快餐店裏舒服些。”

我看了他幾秒，忽然笑著拍拍他的手。“Jonathan，你有沒有覺得你比剛認識我的時候話多了些？”

見他微微楞住，我又補充道：“當然不是在埋怨你，只是覺得還挺有趣的。畢竟幾個月前，你對我說話還惜字如金。”

Jonathan好像已經對我的調侃有所適應，很快恢覆過來。“嗯，這樣也不錯，可能是說話這件事比從前更有意義了吧。”

殺手說話沒有意義？我不由揚眉，又覺得很容易理解，畢竟沒人希望他們說話，安靜做事才是好殺手。所以最好的殺手，一度也是個悶葫蘆。

想到這裏，我不由嘴角上揚，本來的玩笑話也說的真誠了許多，“你覺得舒服就好，我怎樣都可以的，你說不說話都沒關系，畢竟我可是個能悶頭畫一天畫的人。”

Jonathan也對我笑，“我知道。”

他當然知道。在中國的一個月裏，我經常畫起畫來就會忘記時間，等想起停筆的時候飯點早就過了。他也從不打擾我，時常我放下刷子回頭看的時候，他就坐在長椅上，有時候在看書，有時候在看我。

“不會無聊嗎？”我問過他。

“不會。”他回答的時候沒有笑，但臉上的線條分外柔和。

看完了電影，走出電影院時已約莫是淩晨三四點。哪怕是這座號稱夜不眠的城市，街上的游客也明顯少了許多。Jonathan帶著我一路向東走，路過時代廣場時，我看到了熟悉的炫目燈牌，廣場上人煙稀落，有大包小裹的人坐在休息區的圓桌邊，神情落寞而迷茫，像是不知身在何處。

我也曾一次次迷失在這座以海天為界的廣闊城市裏。但現在有一個人走到哪裏都拉著我的手，我想我再也不會迷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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